和菜头
比特海日志21月25日
前天冯唐自大理北上，在丽江和我见面。之前在北京地坛公园的金鼎轩曾经一见，在昆明再见，这次是我们的第三次会面。一年忽忽而过，冯唐更黑更瘦，满脸路腮胡子，倒是应了那句话：马瘦毛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冯唐为早日退休而奔忙，所以到丽江度假并不看风景，而是在宾馆里补觉，往往能睡上一个对时。我对此很是羡慕，因为我现在即使极困倦，也只能睡上8小时，无论如何都会醒转，不能再睡。
要诓冯唐到什么地方去倒也并不困难，不需要桃林千亩美酒百斤。一是要有美宅，贵贱皆宜，但是要大，景色要好。二是要有好吃食，丰简不限，只是滋味要好。三是要有朋友，胖瘦不拘，但是要能长侃。如此，即便你身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冯唐也会千里迢迢奔赴，然后睡饱了起来聊天。
冯唐有酒德，不劝不压，不碰杯就自斟自饮。喝高了不狂不躁，只是说“我要睡觉”，是我认识的网人中难得一见的三好学生。带了新书《三日，十四夜》来，但是死活不肯签名，脑袋摇得跟货郎鼓一样，脖子长，摇起来很是生动。我手头有这本《三日，十四夜》，还有它的简体版《北京，北京》，以及当初电子文档打印出来的原始稿件。三本书一字摊开，比较着读，变成了一种个人娱乐。有人说冯唐文字全身上下都长满了小鸡鸡，怎么阉都阉不干净。可《北京，北京》小鸡鸡遍野，还是被编辑在紧要处下刀，收敛了许多。而《三日，十四夜》元气充沛，一刀未动，正体字也能看出霸悍张扬来。
其实，冯唐的小说本身极为狂野，反而能见到三好学生的一面出来。越是删消，也就越是淫荡，含而不露是技术活，三好学生就变成了老流氓，作品的腐蚀性暴涨三倍以上。以前总是把冯唐的《万物生长》、《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视为“青春小说”，现在《北京，北京》一出，北京三部曲合璧，怕是可以神变，彻底脱离青春小说的范畴。所谓青春小说，一直以来不脱固定套路。卑鄙无耻一无是处的“我”，总是被美丽善良长腿大波的“她”爱上，轰轰烈烈的爱欲纠缠一番之后，姑娘带着无尽的伤害离开，而一颗透明的泪水顺着无赖的老面皮流下。石康的《晃晃悠悠》那么写很好，以后都那么写就可恶可怕了。冯唐别开一路，《北京，北京》的结尾疯狂迷乱，却也让人黯然泪下。世界终于清清爽爽，而心眼却关闭了，眼前都是看不清的浮尘，无尽怅然。
与冯唐坐，极少时间谈到他的作品，倒是经常谈到其他作家的活。冯唐怕是长不大了，对什么都非常好奇，什么都想下一筷子，结果游离于各种圈子，对什么都感觉新鲜。带他到古城的2416酒吧小坐烤火，周围是一群奇形怪状的艺术家，大家又紧挨着坐下，他却也安之若素，就像在自己家的客厅。出来的时候，想抄近路迅速上公路。他起先犹豫，但真的开始在小巷里穿来穿去，他却变成最兴奋的一个，并为自己找对了方向而兴奋不已。我于是说，冯唐你真是个闷骚的家伙。
据说他下一步要写历史小说，让我觉得很是担忧。不过，如果他既然能把青春小说写成北京三部曲，那么也许在历史小说上他也能杀出一片生天呢？下午送走了冯唐，他说回去就要在客厅里弄一烤火的火盆。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星期五, 12月 28th, 2007 at 15:51 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