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

宋静茹

刚看完《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百感杂沉,不知说些什么好。自19岁那一年,兀自喜欢他那么久,依然算不得旧相识,或者老相好。经岁,曾经暗自许下的喏已然不很清晰了。中间错落放弃了认识他的机会,觉得很多从前鲜明的想法,都不怎么重要,起码不那么重要了。

动过念头好好写份书评,算是交自己一份作业,几次开动都觉得挺难,这人文字几年间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记得真切,真要拿来说话总是觉得太“事”儿了,端正不起来。这里随便记几笔权当笔记吧。

冯唐在后记里边讲,“这篇长篇有个叫《朱裳》的中篇雏形,写得很早,两三万字。过了十年重看,文艺腔很重,幼嫩可笑,但是反映当时的心境,是好的原材料。”这话听得我莫衷一是。《朱裳》这文,几年前在网上拼命翻他名字时便读过,第一印象没什么惊艳,但毕竟是很“冯唐”的小说,中气充沛,好像骨感超模的胸部,说不上壮观荡漾,可是紧凑精致,趣味就在“暗涌”。

依稀还记得关上网页那刹跟自己商量,往后高兴了咱也生俩闺女玩玩——一对儿、绝色,大的叫“朱羽”,小的叫“朱裳”,让她们自小就依样祸害文学男青年,碰上冯唐这般淫且迂的,写进故事,流芳百世,没准我也能跟着沾光。然后苦恼地发现身边适龄的可能成为法定亲戚的异性,要么姓朱却没有发展前途,要么有发展前途可不姓朱,亦不肯为我改姓。恼羞成怒,作罢。

《十》一文读完,观感复杂,仿佛一个敝帚自珍的人,不愿意把批评的态度明朗起来,叫我说什么呢?说他杂文比小说好,读得又比写得好?这仿佛自动放弃了对作者更大的期望,并非我的本意。冯唐在后记里面说,“心想,写不过《新华字典》,总写得过《在细雨中呼喊》吧……”我只能针对这句话发表批评,我愿意相信冯唐的笔力可以达到他想要的高度,遗憾《十》一文没有体现他最佳的笔力。

他写道:“朱裳不是她妈妈那样的女人。鼻子不是鼻子,不高;眼睛不是眼睛,不大。五官中无一出众,但合起来就是好看,耐看。好像朱裳从她娘那里没有遗传来美丽的形式,却遗传来了美丽的感觉……”《十》一文给我的感觉其实大抵如述,相对于脱胎而初的母体《朱裳》,十没有遗传来美丽的形式,总算遗传来美丽的感觉。冯唐是个有才华的作家,他的小说,趣味、机智和聪明从来不是希罕玩意,妙言趣语写得杂花生树,可惜对《十》这个长篇而言,玩味过剩,就有点儿过犹不及。大段语言和旁白推着人向前走,好看的东西太多,使我常常要回翻几页,以加深印象,去记前面讲了什么。这是杂文的写法,而不是小说。

冯唐曾在《中文小说:体会时间流逝中那些生命感动》中提到:”讲到最后,小说的文字不好不重要,结构不好不重要,才情不好不重要,小说最重要的是让你体会到生命感动,就像姑娘最重要的是让你体会到爱情,听到激素在血管里滋滋作响或是心跳。”如果说到生命感动,对《十》所表达的主题,它的的母本《朱裳》其实已经尽够了。《十》把这个过程拉得太长,反而在长途跋涉的阅读过程中,造成令人遗憾的耗损,打乱了一个原本很自然的情感节奏。

冯唐的长篇,比较让我留恋的,依然还是《万物生长》的前半部,惊闻这厮又有新书《北京北京》、《欢喜》即将出版,大喜,期待。《十》的后记,真诚可爱,建议阅读。

最后,不喜他对《朱裳》一文诸如“文艺腔很重,幼嫩可笑”的自嘲,迎风流泪和顾影自怜不是一回事,热切真挚和中学生腔也不好轻易画等号。《朱裳》一文讲的是少年隐约残酷的情欲,和初生干净的感情。在还原它的过程中,加诸成年人的冷眼批判是很不聪明的事情。

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其实,十八岁给我一个爱人,世界也就不必那么琳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