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意义——万物生长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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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唐在封二的黑白照片里,凝神侧目,戴金丝眼镜,留络腮胡茬,鼻梁挺直嘴角坚毅,神情若有所思,笑意似有若无,迷死我了。

这直接导致了我在阅读他的文字的时候,总是没大没小的把这个长我8岁、医学博士出身、同混咨询江湖的前辈戏谑的定调为“这个聪明的坏小子”。

看《万物生长》之前我差不多1年多没有正经的看过什么小说,我觉得自己没有听故事的时间和欲望。那个时候我专攻杂文和评论,直戳思想前线,简单有效。这种状态和我在25岁前正好相反,那时候我非小说不看,是小说就看,哪怕情节松散得拧得出水,单单字里行间的人来人往就能让我轻易HIGH起来。

我在BLOG里言之凿凿的说:”情节这个东西没什么意义,花自己的时间,看别人的故事,而且是虚构的、片面的、借助于作者主观表达出来的故事,干嘛?”,其实就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呓语,不管不顾的说出来,要的是个自以为是的爽劲儿。却还真有人附和称是,于是偏执得更加理直气壮。

这本书从朋友那里借来,躺到床上就放在床头,通勤途中就塞进书包,折腾了1个多礼拜才在一个发烧卧床的周末百无聊赖的翻开。翻开便手不释卷一发不可收拾,从38度看到36度再看到38度,错过了饭时药刻,神经质的在房间内时而破口大笑,时而掩卷凝思。这本“别人的故事”直奔“共鸣”咄咄逼来,几番承折转合便将我那份轻狂无知打落马下。跟随情节、场景、细节、对话而得到的震撼、引发的思考,不比任何一本杂谈论著来的轻薄,并且更加生动、难忘。

比如写他老娘之豪迈快意无所不能:

我的老妈在这个叫垂杨柳的地方声名赫赫,她能平定方圆五里所有的事情。一次,老妈办事回来,叫“热”,打开冰箱,咬开瓶盖,一口气吹了一整瓶燕京啤酒进肚。当时我的一个同学目击了全过程,对老妈的存在进行了历史性的评论:“老妈如果振臂一呼,垂杨柳就独立了。”

多年以后,我在美国念工商管理硕士的时候,摊开一个个哈佛案例,脸上难免闪过一丝微笑,案例里面的一切是如此熟悉和小儿科。我的血液里有老妈替我打下的精湛幼功,有三千卷的经史和江湖。

再比如写和初恋的女孩终于坐到了一起:

我说我索性讲个故事吧,话说一个男孩如何听说过一个女孩,如何看了她三年,如何在这种思路中长大。她说我也讲个故事吧,话说一个女孩如何听说过一个男孩,如何想了他三年,如何在这种思路中不知所措。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在狂喜中一动不敢动,我想,如果这时候,我伸出食指去接触她的指尖,就会看见闪电。吐一口唾沫,地上就会长出七色花。如果横刀立马,就地野合,她会怀上孔子。

这就是聪明人的幽默和文化人的功底。文思着笔处处透着不正经的真诚,却又无法不为他能想得到、写得出而击节称叹;幽默包袱集结文史经纶、贯穿古今中外,有回味有意境,非一般的滑稽取乐所能及。

主人公秋水的形象贴着冯唐的照片就活灵活现的跳脱出来了,轻狂多情,善良聪明,挥别了“念着长大”的女孩后,生活在以历任女友编年的世界里。我问朋友大学时代是不是就是这么过来的?他恶狠狠的回答:靠!简直一模一样!写不出红楼梦,弄个万物生长也被人写了……

于是我就想,小说真是最大俗大雅的东西。人人爱看人人可写,但值得记住回味的却寥寥无几。它要求笔者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深刻的生活理解,否则轻轻松松就抖落得出浅薄。“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教旨套用在小说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把故事说得圆满本就不易,再要说得精彩又高出一重天,到达了警世醒人、摸着时代脉搏扼住社会喉腕的境界,便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名著”。

我小的时候能看到的都是古人、老人、中年人、外国人写的故事,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很好看,有些享誉全球的看不懂。曾经很是为与主流文学作品的距离感而苦恼,现在觉得不必强求,看一部小说就是了解一段陌生的生活,要境界相融趣味相投理解能力恰好达到了那个层次才会产生阅读的快感。就像终于70年代作家冯唐写出本《万物生长》让我读得滋润自如,顶着被人误会公然阅读伪装成科普读物的黄色小说的压力也要在早高峰地铁里见缝插针的温习,因为这样的阅读,不功利不难为,坦荡荡的一如将要驶进的下一站,正是已尘封的青春。

让读者跟随文字经事动情,我想这就是小说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