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全身长满小鸡鸡的小说

香水老熊

我读书,特别是长篇小说,总是特别在意阅读的快感。读马尔萨斯的《百年孤独》用时不过一天,读米勒的《北回归线》,也只过不过一天半。也许,曹雪芹的《红楼梦》和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是例外,一直在读,一直在想。因为追求快感,总是喜欢有流氓风格的小说。我工作的时候是一个绅士,而且有可能是中国的最后一个绅士。但是,我独自思想的时候是一个变数,如果你碰巧是一个淑女,我劝你不要打扰我,我可能在正用下流的思想分析世界。这让我很温暖,一个独自取暖的时代,我无法崇高。

但是,就是我这么一个粗糙的人,也被冯唐吓了一跳。

冯唐是谁?

冯唐是一个学医的人,他学了8年医,专攻妇产肿瘤,看破了妇女们的子宫,然后到美国去读MBA,回国后研究期货与股权,觉得没有意思,仰天大笑出门去,辞职去了香港消消停停谋生,中间一直写书。春去秋来,日月交替,他一边走在香港的大街上,望着天上的漫妙的云,一边想着什么时候能一举成名天下知。

他果真成名了,不过没有到天下知的程度。他也就是偶尔在电视和几个二三流的艺人露一下脸,在新浪上被恭维为新锐作家,被《南方周末》的记者采访过,大谈了一下“七十年代”写作。

如果你还不知道他,那我告诉你,就是那个写《万物生长》的男人,那个写《给我一个姑娘》的帅哥。

《万物生长》被中国的评论家评得很高,比如李敬泽、黄集伟之流,把它说成了一座青春纪念碑式的文章。当然,中国的评论家不可靠,他们总是很夸张,夸人时像吃了春药,脸红心跳天下莫能与之比;贬人时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式的冷,让我们无法从他们的评论里寻找好书。我是在天涯上和一个文友聊天时,他拍着胸部真心实意推荐给我的。

《万物生长》满身都是小鸡鸡,就像一部被分解了的性爱大全。如果用这部书给高中三年级以下的学生看,一定会让他们无所适从,或者会误导他们,以致于使他们认为,世界的本原就是这样的。

性成为这部书的一个最主要的表意符号。

一群协和医科大学的博士生,思想复杂,生活简单,用作者自己的说法,就是除了吃喝就是性交。如果没有性交的可能,就追姑娘,逗妹妹。如果追无可追、逗无可逗时,他们就说黄色笑话,编黄色故事。他们在大学的氛围里,姿意生长。他们像狼,总在深夜人静时出没,用可怕的声音表达他们的另类生活。他们玩,他们被玩;他们表达,他们被表达;他们爱,他们被爱;他们做爱,同居,流产,喝酒,做诗,自慰,自嘲,自欺,思索,解剖。他们用知识分子的头脑,却干着毫无知识的小儿科。除了性,他们似乎没有别的障碍,他们生活无忧无虑,至少不会考虑一日三餐,至少不会担心家里的某种变故。

  问题来了,这就是我们的成长?

  我们的成长,除了对性,对爱的渴求以外,就真的没有别的元素了吗?

  我们的成长,真的会像小说中那些多辫丁香花,充满了不可知的宿命?

  我们的成长,没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激越?

  我不知道这是否真正的大学。

  我离真正的大学很远了。

我知道,我们念大学时,仿佛与他们不一样。我们有时也很流氓,比如,在河边洗澡时,也会偷偷地比较那根东西的大小。大了,沾沾自喜,上课时精神倍增。如果小了,几天吃饭都不香,总觉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我们也有打赌吻女生的时候,我总是赢,但是,我几乎从没有敢付之实践。我们也要过性幻想,我们的幻想像天空一样高,我们幻想得总是不够彻底。

但是,更多的时候,我们和女生寝室结成对子,我们帮她们打扫清洁,她们帮我们洗衣服(当然得把内裤藏起来,那上面有总有青草的味儿),我们不敢过份,更不敢像这本书中的几个男生那样开“包皮”之类如此恶毒的性玩笑;我们如果喜欢一个女生,我们会给她写信,告诉她,我爱!如果答应就选A,不答应就选B;我们班上的男生曾集体为一个长相较丑的女生写情书以增强其自信心,我们的情书让她高兴了以久,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无法向她说出事情的真像。我们也读书,那怕是读不考试的书,我们读;我们也思考,尽管我们一思考,总有人会装成上帝的样子笑我们,但是,我们思考。

我们从小学、中学、大学一步一步地走来,当我们身体发育时,我们也曾有过身理和心理的迷茫,我们也有过那种小动物般无知无谓对异性的向往,但是,我们依然有自己的空间。在我们的空间里,有花,有梦,有存在,有永恒,有进,有退,有哭,有笑。

也许,我真的老了?

老了,我才会如此歪歪唧唧地说从前我们多么纯洁多么光明之类?

近来,读网络和新闻,大学女生卖淫成为最为抢眼的报道,标题总是很大,总要标上“大学女生”四个字。人们总是问:怎么了,大学女生怎么会这样?我说过,我离开大学多年了,但是,我很固执地认为,这可能是少数,或者说是极少数。大学女生被媒体妖魔化了。正如冯唐在《万物生长》中妖魔博士生一样,表达方式不一样,但是目的只有一个,收获我们的注意力。

借用一个很流氓的词,如果书也有G点,那么《万物生长》的G点就是它的语言。读它的语言很有发散性,有层次感,有幽默感。读他的语言,有着浑水里摸鱼的感觉,你能感到它在,你就是摸不着它。越摸不着,越想摸着。

比如,他说厚朴:

厚朴对人体充满好奇,将来会是个好医生。他能在解剖室一呆就是一晚上,用啃猪肘子的姿势抱着被解剖得七零八落的胳膊看个不停,一边念叨“原来是这个样子,原来是这个样子。”大家都同意他是处男,没有比厚朴更象处男的了。大家认为厚朴在新婚之夜也会看得很仔细,把新娘看得由干到湿又由湿到干,自己还象那个在山上呆了一辈子、第一出山去找妓女的老和尚似的念叨:“原来是这个样子,原来是这个样子,前面象尼姑,后面象我徒弟。”

再比如,他说他的女人:

我老婆五短身材,孔武有力,浓眉大眼,齐耳短发一丝不乱,一副坚贞不屈的表情,让我相信所有关于刘胡兰的传闻都确有其事。结婚五年了,我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脸上依旧呈现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仿佛铡刀的一半已经压进了她的脖颈。

说实话,他的好的语言全用在了这方面。我不敢再说下去了,怕有人认为我又在摸G点了。客观地说,冯唐的这本书,全身都长满了小鸡鸡,如果让明朝制造太监的太医来做手术,割掉所有的鸡鸡,非得把他累死不可。不过,如果割掉了这些鸡鸡,还是冯唐吗?还是《万物生长》吗?

    2006.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