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mbooman
前几日读北青报,有一整版是采访某个叫做冯唐的牛人的,标题也颇有牛气冲天的味道,叫“用文字打败时间”。也是我孤陋寡闻,据说冯唐已是“七十年代文字第一人”,被诸多粉丝与张爱玲、曹禺、白居易等等并举为少年奇才,且不加“仅供参考”的下注。访谈中冯唐指点江山,放马谈去,自信盎然泛滥,以承接中华千年文脉为己任,此所谓“用文字打败时间”的由来。
我以为语言上功力深厚、煮字为生的今人,一是高行健,二是北岛。均是充军到了国外,自囚于番邦而不得还。这二人曾经言语激烈,为当局所不容。高被老外冠以诺贝尔文学奖,墙里长的毒草墙外捧成宝,更是醋坛子打翻,官方早已盖棺定论。问题恐怕不止于官方,现在年轻人中民族主义泛滥,高、北那一代身经的历史无缘经历也无意去反思,好像反思只需要小日本去做,不恭于中国泱泱大国之形象的自然不敬。高的文字进不来,北的诗无人看(尤其是后期的作品)。
觅来《万物生长》和《18岁给我一个姑娘》,昨天翻了《万》不少页。还没有到拍案的地步,但文字读来确实颇爽。在京城闷热的暑夜,等待扭扭捏捏千呼万唤还不来的暴雨,应该算是很不易了。关于《万》,其序中有一句话,叫“要骟成太监都不成,浑身都是小鸡鸡”,总结的很入神。无独有偶,曾经和朋友说高行健的《一个人的圣经》应该改名为《高行健和他的女人们》。这时月,不抖点料确实精神不起来。冯唐的特色是比较生理和解剖一些,透着点福尔马林的味道,到底是学医出身。不过,光抖料是不够的。要带点色抖点料搞笑挠痒痒,是不需要费神出书的。过十年搞个《中国人民短信精彩大集》,无人能出其右者。且看第一页:
“入夜,东大桥斜街左右,杨柳依依,烟花飘摇,各色妇女倚街而站,多数不象本地人士,或薄有姿色,或敢于曝露,也分不清是卖盗版VCD的,还是卖鸡蛋的,或者索性就是鸡”。
很不Political Correct 的一句话,不知如何地就让你一笑之余再想多读那么两遍。隐隐地压上一点韵,断句长短错落,有乐感,质地飘而不厚重,这确实是要一点功力的。好看。
有一次和美国某电影公司驻京的洋老板聊天,问他是在专玩艺术片还是娱乐片,答曰“只要是好看的”。在美国看“60 Minutes”采访Paul Simon (很多人应该知道“Sound of Silence”和《毕业生》里的歌都是他和Garfunkel创作的),主持人问之所以他们的那些曲子那么有影响力,是不是那些歌词写的好(比如“Sound of Silence”对工业社会异化的透射确实非常入骨)。Paul Simon马上回答说,主要是Music。把玩到了极点,还是回归到感觉。这感觉是一袭漂亮的皮毛,必须有所依附才能传递。这也是文人比较累的地方:起码要讲个故事吧,这故事要有共鸣吧,共鸣之后要说个道道吧,这个道道应该深刻吧,诸如此类。至于道道,除了食色性也,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斗争,花开花落,你的薪水永远是市场价,要想再丰富就不那么好找,要是真有那么扛着个大脑袋的直立动物也不会那么着急四处猴急地解闷子。音乐和画来的直接,可以直扑感官,只是不过脑,至少不那么直接。
是“文以载道”还是“道以载文”,谁先谁后,孰重孰轻?还是一句,好看就好。能直打人心,好;能流水行云,好;鱼和熊掌皆有,佳。才气、自由和良心——最怕的是成为权势的附庸,那样的话,文字就是标语海洋中的符号而已。有的东西,一定要躲开历史背景来看才有意义,样板戏要现在看才有味,对社会的伤害也最小。齐白石的虾,当年该戴个红袖章。
其他的,等读完了冯唐其他文字再说吧。“打败时间”,人人都需要。